美國寓言—紐約街頭/ 袁志君
Butler書撒種的比喻,是一部美國寓言/未來小說。故事的少女蘿生活在一個圍牆的基督徒社區,他們不輕易到社區外活動,即使有需要採購或是造訪其他社區而必須穿越街道,也需要慎之又慎地擬定自我保護計畫。社區的團體活動是射擊練習,因為圍牆內的世界會被突擊,居民要學會用槍保護自己。蘿跟他的弟弟出生的時候,他們的世界已經圍牆林立,所以他們對圍牆外的世界所知甚少,他們知道的是街廓那些沒有社區的人(我們暫時用游離者代稱),總在暗處偷窺圍牆社區,找到機會就是偷竊與縱火洩憤。
有圍牆的社區最初還可以維持文明的信仰,人們試著自給與互助的生活,對內維持著某一種良善的火種,但所謂的社區實踐卻是不斷向內緊鎖與排外的會員制形式,他們的閉鎖導致自己愈加地被恐懼宰制。終於有一天社區被瓦解了,蘿加入其他有同樣遭遇的陌生人徒步走在高速公路上,前進傳說中安全與和平的北方(加拿大成為一種想像的傳說)。Butler這一本小說辯論什麼是社區,還有社區的死亡與重生。
我在天主教工人運動組織紐約的住所生活了6個月,服務街上的遊民與吸毒者。工人運動組織的建築物在紐約的精華區曼哈頓,但刻意經營成為都市與游離者之間的夾縫區。在這個邊緣之地,我有一些新的學習課題,讓我常回顧 Butler對未來的描述。
天主教工人運動組織位在曼哈頓下城區,工作者熟悉附近的游離者,但是特殊的工作方法使他們同時也收下街頭的威脅文化。隨時對外敞開的大門,工作人員以自己的身體梳理街頭關係的界線,形成他們將自己放在街頭文化中,而必須經常面對口語與肢體威脅。雖然他們面對暴力的自信建立在對街頭人物與關係的了解,但我還不能習慣這種立身於危險邊緣的生活方式。即便我相信打開大門的社會運動,但是我也意識到Butler小說中的圍牆社區是一種誘惑:寧願不要面對一個可能倒在洗手間的吸毒者,不要擔心自己可能下一刻被打;也許將門關起來也是一種選擇,將不喜歡或是可能危險的人關在門外,在圍牆裡面過另一種生活。
這種將自己擺放在現代化都市的邊緣作法,創辦者與跟隨者設立了一個非常困難的挑戰。我懷疑這種應用基督教神學中共同生活的社區運動,是否能在21世紀繼續存在,尤其當街頭現象是一種集體創傷者的反撲,人與世界之間沒有信任卻有高度的欲望運作。我想到小說中蘿與其他人在高速公路上往夢想之地前進,人之間避免互動以防止欲望的驅動,結果疏離成為一種彼此最好的保護。真實的紐約街頭也是如此,街頭現實與社區價值是互相對立與矛盾,工作人員如何忍受或包容矛盾的存在。
目前跟我一起工作的資深夥伴在60-70歲,他們站在最前線已經有20年。他們對我的訓練是找到自己跟游離者互動的關係,建立自己做為曼哈頓下城區一員的文化。但我付出的代價就是走入種族與性別的歧視或是騷擾與威脅,讓我糾結與反思資本主義涵養出的街頭脈絡。困難常使我值班的時候閃過念頭:“假裝聽不見敲門聲吧。” 然而,反對的聲音來自認清自以為安全的假象,我讓自己即使在最不願意的時候,也還是要有力量地為別人開門—為了改變,或是一個機會。
我在紐約試著實驗什麼是以開放社區(沒有圍牆/邊界)面對世界的問題,剛好呼應育合春基金會今天5月投入的國際難民與全球兩極化社會與經濟發展;世界的生態與人為災難沒有圍牆,回顧2019年,我們靜下心來思考自己面對此刻與下一秒鐘世界的疏離:加入蘿與其他世界公民的未來之旅,我們有的是哪一種面對社會現狀的信念,懷著何種未來世界的想像,還有將帶給蘿那一種希望的種子。2019年的伊拉克基督徒不慶祝代表希望與和平的聖誕節,而在台灣的我們會選擇如何紀念2019與邁入2020呢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